此刻,不知他是否又倚靠窗边,看街道车水马龙、路人形色匆忙、秋黄时落叶摇曳,直到夕阳西下,太阳变成一个橘红色的球慢慢融化在晚霞里。这一天的光阴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下,他会缓缓转过身,坐在门口的藤椅上,等孩子们回家。 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屋锁起来,墙角也慢慢长了青苔。但逢年过节的日子,屋子里会重新热闹起来。小孩扫地抹灰、大人负责铺床,采购食材、做上一桌团圆饭。就好像一早出去觅食的鸟儿,叽叽喳喳,在天黑前归巢。 步入深秋,爷爷想给孩子们打个电话,可他停顿了一下又把手机放下,依然一个人在孤独的房子里踱步。 爷爷这一生育有七个子女,四个儿子早已成家立业,三个女儿过得幸福恬静。奶奶还没去世时,爷爷仍住在老家,养鸡种菜,侍弄着那片土地。可大自然有它自身运行规律,如更替的四季,花开花落,奶奶病逝,爷爷是一个人了。 放假回家,他喜欢我安静地陪在他身边。沐浴在阳光下听他讲那些逝去的岁月,记忆里有民国、有抗日、有红军、有解放、有新中国,还有陪他在往后余生里心爱着的奶奶。谈起过去,爷爷的眼睛有些怅然。
身处异地,走在晚霞满天的黄昏里,我的眼前又浮现出爷爷的身影。 他躺在摇椅上,看着后生们忙碌,小孩子们嬉笑吵闹。间或有儿媳问他某件老物什放置在何处,他就要在人搀扶下从摇椅里起来,带她们去找。他是这个老屋的主人,一花一草,每一个小物件都了然于胸。长大以后,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爷爷总是盼着过节。 沙发太软,起来很吃力;去阳台走走,透过窗看楼下,赶着上班的年轻人、买菜回来的老年人、牙牙学语的婴孩;红的白的黑的车子,一辆接一辆驶去;电视机里放着86版《西游记》,爷爷靠在沙发上张着嘴睡着了。 渐渐懂得为何老人们都喜欢回忆,因为属于他们的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已经在时光的流淌中慢慢消散。或许爷爷也在担心,那些满怀激情、美好而不想忘却的记忆,会被忘却在寂寞的日子。 八十四岁的他,满头白发,有一双浑浊又带着孩童般稚气的眼睛,一口不完整的牙但笑起来依然慈祥。 他被儿子接到城里去住了。习惯了乡村的泥土地,爷爷对城市的水泥地和瓷砖有一种陌生感。每天天一亮,上班的、上学的,又投入到城市的人海中。“砰”地一声,门关上了,偌大的房子,空荡而安静。 |